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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乡村短篇小说红蜡泪,衾枕寒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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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蜡泪,衾枕寒

刘维祥

(一)春梦渺渺

眉似远黛,眼若秋水,似颦未颦,脉脉含情。朦胧中,刘金河看到一个天仙般女子正向自己款款走来,娇容带羞,刘金河激动地心里“怦怦”直跳,手儿欲大胆去牵伊人之手,却动弹不得。

“小河啊,快起床,该吃早饭了。”门外传来母亲的喊声。“知道了。”刘金河不耐烦地狠狠回了一句,反过身来,想再续上一会美梦。

“今天是初四,你姑父和你表大爷要来给你奶奶拜年,客人快到家了,该起来了。”门外又传来母亲怯怯的喊声。见没有回应,金河母亲叹了一口气,走到厨房去热饭。“这孩子小时候乖巧懂事,现在却越来越不让人省心,整天吃了睡,睡了吃,啥活也不干,说起话来火药味越来越浓,呛得父母不敢张嘴。”

“这孩子是俺两口子的一大心事啊!”金河母亲想着。刘金河父亲刘三长得身材高挑,干起活来不惜力,小日子过得喧喧腾腾的。偏巧生了一个儿子,既不随其父身材高大,也不肖乃母漂亮美丽。三十多岁的人,身高还不到1米55,五个手指头伸出来,像五条肉乎乎的小豆虫,头倒不小,与小巧的身躯极不相称,笑起来,小鼻子小眼能撮到一块。最奇的是,锦河一笑,嘴里还能漏出一颗小奶牙,像一排玉米中的秕粒。小时候,刘金河父母一看儿子总是不开个,到处求医问药,测骨龄,吃增高药,增高的鞋子买了一双又一双,增高鞋垫买的摞起来快够金河的身高了。排骨汤整天灌得金河的小肚鼓鼓的,仍不见效。只急得金河父亲揪着儿子的耳朵,咬牙恨齿,“你咋不长哎!”他恨不得把儿子揪高五公分。

为了儿子好定亲,刘金河父母节衣缩食,盖起了村里第一幢双层小洋楼。金河长到二十岁,终于有媒人上门。说有一个寡妇,带有一个女孩,大金河五岁。她看中金河家境殷实,父母年轻肯干,愿意和金河成亲。刘三自恃家底好,自己儿子小小年纪竟娶一个二婚头,还要带一个拖油瓶,心里不乐意,就一口回绝了。哪料,过了这个村,就再也没这个店。儿子一直长到三十岁,光相亲的烟糖就快够开一个烟酒铺了,儿媳妇还不知道姓啥。李三追悔莫及,儿子也整日闷闷不乐。

(二)闻兰其人

上午10点左右,刘金河的表大爷李刚和姑父闻兰来到家里。二人放下手中礼物,就面朝堂屋门口站定,他们要向祖先的神谱行礼。刘三忙扯过一块毡铺在地上,李刚和闻兰就推金山倒玉柱,开始行礼叩拜,刘三慌忙拱手合揖打谢。礼毕,门后闪出金河奶奶,笑吟吟的,“小来,一来都是了,别磕头了。都是老俗礼了。”李刚和闻兰忙说:“一年一个时候嘞。”二人给金河奶奶磕过头,立起身形,洗手,进屋,开始入席饮茶叙话。

酒过三巡,李刚开始长吁短叹,这个闷葫芦也开腔了。“俺村里,近三年没有订婚的了。大小光棍能坐好几席。”李刚有两个儿子,前几年考上大学,着实风光了几年。但这几年,孩子大学毕业后,在城里上班,农村家庭经济状况窘迫,李刚没能给儿子在城里买上楼房,小女生们很现实,她们一看男方没房子,都闲话免谈,径直分手拜拜了。两个儿子买房结婚,需花上百万元,这一直像座沉重的大山,压在李刚的心头,挥之不去。刘三闻听这些话,触起了愁肠,起了共鸣,一连和李刚碰了三杯。闻兰是个乐天派,他端起酒杯,“滋溜”喝了一口,“兄弟,不用愁,车到山前必有路。回头,我给金河侄操操心。”

闻兰在本地是个有本领的传奇人物,他头脑灵活,办法多,门路广,很得邻居的敬佩。早在生产队时期,他就不甘于做农活,领着一班小孩子耍杂技,成立了一个杂技团,风风火火,下关东,闯江湖。遇到演杂技冷场时,闻兰会拉下脸皮,搬一把椅子,坐在场地中间,“呜哇呜哇”地学驴叫,竟也逗得众人哈哈大笑,纷纷向场里扔钱。

闻兰有两个儿子,文化程度不高,但都遗传了闻兰能说会道的基因,在外面混得不错。大儿子闻豪,初中未毕业就辍学,因为这小子喜欢打架斗殴,闻兰一直忙于给他擦屁股,处理善后事宜,老师也不胜其烦。终于,在闻豪又一次不小心给同学头上开瓢后,遭到了学校的劝退。这小子在外面干过销售,做过钢筋工,开过商店。他有勇有谋,能言善辩,竟也混出一片天地。一天,这小子竟异想天开,跑到一家大型企业,要求面试建筑经理一职。面试考官看他口头伶俐,便问他,“你什么文凭?”“俺是本科大学毕业,三天后,我把证件给您们拿来。”三天后,闻豪拿着花了几百元造的假证,居然蒙混过关,如愿以偿地混上了经理,直接负责一个六干万元的建设项目。不到两年,竟在城里购置了两处房产,还养了个女大学生做小三,成了闻兰的骄傲。二儿子闻威,小学文化,身高1米58,脸上还长满糟疙瘩,不料,小家伙巧嘴如簧,在北京出售飞机票,一年下来竟能挣几十万,并且草根逆袭大学生,居然不花一分钱,领来一个女大学生,戴副眼镜,秀秀气气,文质彬彬,二人恩恩爱爱,生了一个胖小子,直羡慕地村人牙根疼。闻威其人也成了大家伙训子励志的典范。“看人家威威,一分钱不花,都能领来个媳妇。你啥时候给我领一个回家。”直训得儿子满腹委屈,眼泪汪汪。

闻兰虽衣食无忧,但也不甘晚年寂寞,他开始说媒。老闻说媒,讲究的是与时俱进。他一看本地不好订婚,竟和四川云南当地的媒人挂上钩。他负责在本地找男孩,对方在那边找女孩。一次收费十多万不等,竟也成了不少姻缘,闻兰兜里开始鼓起来了

“我现在去云南,都是坐飞机,都是男家报销。”闻兰喝得红光满面,“我带着男孩去云南,女孩看中男方,就会带户口本跟小伙来登记。山区干活重,什么都靠肩挑背抗,小女孩贪图安逸,都愿意嫁到平原来。”金河一直闷声不吭,默默地倒酒续茶,眼里却闪出希冀之光。“不过,公安局我也进过几次。”闻兰继续毫不在乎地说着,又吃了一大口菜。“为什么?”李刚好奇地问道。闻兰笑了,压低了声音:“这些女孩光跑,过不住。媳妇一跑,男方就报案,警察就来了。”“我不怕,当初男家出钱,都是情愿的。周瑜打黄盖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警察也没法。”“为啥外来的媳妇光跑?”李刚追问。闻兰看了一眼锦河,悄声说:“长得俊的小伙谁还去买媳妇?”金河奶奶在旁插了一句,“买外地媳妇合算,一个才花十几万。咱庄上,谁家娶媳妇不花几十万?见面礼:十万零一百元,叫万里挑一。还得要‘一动不动’:‘一动’是小轿车,‘不动’是楼房。”“对,前街刘强的小子还不满二十,看着不好订婚,就领来一个云南媳妇,日子过得不错。”刘三补充着。金河听着大家唠嗑,不由意动起来。突然,看见门口有个人在探头探脑,知道是自己的伙伴刘龙来喊自己打麻将,便朝家里的人打了个招呼,走了出去。

(三)红杏出墙

刘龙也是个“超级大圣”,光棍一条。刘龙结过婚,媳妇是邻村的,长得漂亮。刘龙父亲信奉“早成家,早立业”的信条。在刘龙还上初中时,就为他订上一门亲事。“现在女孩少,先号上个”,刘龙父亲曾笑嘻嘻地戏言。亲家公甄四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,老婆受不了他的打骂,撇下一个幼女甄英,跟着一个商人跑了。甄四眼看着闺女长大成人,越来越出落地漂亮俊秀,就慌忙给闺女定亲。他收了刘龙父亲的彩礼,就大吃二喝。当刘龙父亲提出要让两个孩子完婚时,甄四也毫不推辞。可怜甄英刚十七岁,就被稀里糊涂地抬进了刘龙家的门。小两口新婚燕乐,恩爱了一段。刘龙父亲便打发刘龙夫妇去苏州打工。外出的甄英视野渐宽,阅人愈广,越发感到刘龙木讷无趣。再加上贫贱夫妻万事哀,二人争吵不断,况且,甄英毕竟是小孩心性,受不得外界诱感,竟与刘龙来个不辞而别,影踪杳无。刘龙欲哭无泪,无奈回到家里,告诉家人。刘龙父亲少不得又和甄四大闹一场。一家要求退还彩礼,一家要求赔还闺女,结果由中人调节,甄四退还了吃喝剩下的不多钱款,刘龙一家也自认倒霉。经历了一次婚姻之后,刘龙再也订不上婚。也是,有许多未婚的精干小伙子还打着光棍,急得嗷嗷叫。刘龙孤身一人,却难耐寂寞,经历了夫妻的恩爱生活,食髓知味,再难安分下来。他开始频繁出入麻将场中,终日喜欢与妇女打闹厮混。

一天晚上,刘龙约金河去刘壮家去玩。刘壮媳妇宋荷是外地媳妇,长相俊美,性格泼辣,说起话来也直爽干脆,开起荤玩笑来,能让一个大老爷们变得面红耳赤,她却浑然不惧,很得小青年男女的喜欢。刘壮在外打工,常年不在家。宋荷大都在家里约些妇女打打麻将。刘龙和金河刚进刘壮家门口,正好碰上刘壮的父亲。刘老爷子看见他们两个进门,大为恼火,厉声斥责:“你俩来干啥?这里都是妇女,深夜三更到这里来干啥?!”金河挨了一顿训,再也不愿去玩,刘龙却常常溜进去玩。过了一段时间,刘壮父亲得了偏瘫,终日不能出房门,刘龙更是肆无忌惮。牌桌上,刘龙常常幺鸡不离口,荤段子逗引得妇女们娇羞满面,虽然有时候刘龙也被骂个狗血淋头,也乐此不疲。那宋荷也是正当青春妙龄,久旷之身。二人日久生情,遂勾搭成奸。一天早晨,宋荷婆婆去厨房做饭,竟发现刘龙和宋荷搂做一团,慌忙退了出来。东窗事发,宋荷羞愤之下,欲乘火车回娘家,被刘壮家人拉了回来。从此,刘壮再也不在外打工,终日在家做些零工挣钱养家。刘龙回到家里,遭父亲一顿暴打,老实了一阵,但搓麻将却成了他的乐趣。

(四)红烛流泪

闻兰果不食言,春节过后,他便张罗着为金河寻媳妇。一天上午,金河正闷坐屋内,门外春暖花开,莺歌燕舞。喜鹊在枝头“叽叽喳喳”地叫个不停。忽听门外传来母亲的热情招呼声,“哟,妹夫来了,屋里坐。小河,快给您姑父倒茶。”闻声望去,闻兰正笑呵呵地跨进门来。金河忙起身给姑父砌茶。“嫂子啊,我有个朋友,张庄的,他有个亲事头绪,女方是云南的,家人也跟着来了。如果女孩相中男孩,相中家庭,就成亲。彩礼钱是十万,由女方母亲带走。说媒的老张说,他需要媒礼一万元。我寻思,看咱河子没定亲,就过来问一下您们的想法。”“中,中,兄弟,让人家来相家吧。”

下午,刘三夫妇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,刘金河也把自己打扮起来,穿上那身小号西服,穿上那双内增高皮鞋,用水把头发梳得光滑明亮,还偷偷抹了些母亲的雪花膏,香喷喷的。女方上门了。让金河喜出望外的是,那女子简直是自己的梦中情人。个儿高高,皮肤白晳,一双大眼睛忽灵灵直闪,好像能勾人心魄。这个女子不说话,一直在微笑,全由她母亲对答说话。金河也一直如在梦中,乐得直傻笑。女方母亲看样子是个精明人,一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,她说,相中家庭了,闺女在这里也不会受屈,愿意让闺女嫁到这里。怕人不放心,她还揣着姑娘的身份证,以示真心。刘三夫妇还在犹豫,却见金河喜不自禁地样子,就答应了。亲家母揣上十万元钱,当天就乐滋滋地踏上回家之路。刘三又用一万元打发走了媒人老张。为免节外生枝,刘三夫妇来了个快刀斩乱麻,当晚,就让金河与那女子圆房。

洞房之夜,红烛高烧,玉人在旁,金河疑入梦境,用小牙狠狠咬了几下手指头,方明白一切都是真的。那女人看起来丝毫没嫌弃金河丑陋。二人说不尽温柔情话,享不尽万般风流。金河软玉温香在怀,大呼人生无憾。

一宵温存不说,天明以后,那女人含羞带媚,对金河说:“俺家里穷,你看俺穿着破烂。再看看街上别的女人,穿金戴银,好不风光。我衣着寒酸,也辱了你的脸面。你今天也给我买些衣服首饰罢。”看着女人可怜兮兮眼神,金河不由怜惜之意顿生,表示马上给父母要钱。刘三夫妇看儿子与那女人柔情蜜意无限,心内高兴,不疑有他,遂拿出一万多元,吩咐金河带那女人去县城买衣服首饰。金河与那女人高高兴兴逛了一上午超市,买了金项链,金戒指和金耳环,金河还为自己的女人买了几套时尚的秋冬装。逛至中午,那女子说要去厕所方便一下。金河遂在厕所外面等待,片刻,见一女子外出。这女子黄发飘飘,衣着一袭黑色长裙,戴一副大墨镜,冷艳至极,不可方物,令人不敢直视。而自己的女人发型短黑,穿一身红色旗袍,温柔俏丽,根本不是同一类型女子。金河在外面久等不见自己的女人出来,等得焦躁,遂央求一个路过女子进女厕所看看,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。金河目瞪口呆,大呼上当。

回到家里,说与父母实情。刘三夫妇大怒,闹至闻兰家里,闻兰领他们到了媒人老张那里。老张说:“你们受骗,我也不知情,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具体来路,我只是个牵线的,你们都是当着三头六面交付清楚的,我也没强迫你们。今儿我也认倒霉,算我白操心,把媒礼分文不少退给你们,总行了吧。”一番话说得刘三夫妇哑口无言。到派出所报警,才发现那女子的身份证是假的,查无此人。刘三夫妇烦恼了很长时间。

红烛泪长流,伊人已去。红绡帐里,余香犹在,衾枕更寒。刘金河痛不欲生,第一次尝到人生极乐滋味,脆弱的心灵却又遭受狠狠的一刀。我很丑,但丑不是我的错。我很丑但我很温柔,这只能成为丑的牵强借口,却再也不能引得世俗女子的回眸一顾。苍天哪,你何忍再在苦命的人儿身上添不幸,雪上加霜。

刘金河更不愿出门了,他只是开始跟父母闹着要媳妇,离过婚的,带小孩的,年龄大些的,都行。

作者简介:刘维祥,鄄城县引马镇中学教师,中国诗歌网注册诗人,爱好广泛而无一精致,闲暇煮文,只为广交文友,快意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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